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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大概再也沒有比用詩的特權來掩護自己對事實的無知更違反藝術,更使人輕蔑的了。」

(所羅門王的指環,康樂.勞倫茲,東方出版社,序,第14-15頁。) 











10年前,那是個沒有愛情會死的年紀。
我雖然就讀公立高中,但我們的校園生活卻與其他以升學為重的高中生不大一樣,老師們無趣至極的教學根本不能引起我們的興趣,我們活在漫畫、睡覺與數不盡的橋牌對局間,當然,我會記得在國文老師離題閒扯時醒來。

除了這些,我偶而還會寫些好似痛苦至極的,斷行,有些押韻的文字,寫的時候彷彿身處地獄,悲痛無比,壯烈異常。那時我以為那些文字叫做詩,精確一點說,叫情詩。不過我每天下課後,還是把午餐省下來的錢拿去打格鬥天王。現在回想起來,那時如果沒有格鬥天王我才會死吧。這種精神分裂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大學,直到某天真的分裂了。

幸好分裂的是腦細胞。

我的腦細胞長出來以後,不再寫詩了。但我總會回想,是什麼原因讓我覺得「詩」應該長這樣?



芥川龍之介有篇改編自「今昔物語」的短篇小說叫做「芋粥」。敘述有個名叫五位的低階官員(其實是筆名),他貌不驚人,常被欺負。低階官員們每年過年能分到幾口宴會的剩飯,五位自從吃過一次芋粥之後,便覺得這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,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吃芋粥吃到飽。有個高階官員得知他的願望之後,便招待五位去他家吃芋粥。接下來芥川開始寫這個五位如何從滿心期待到猶豫不安,接著從胃口全失到食不知味,最後得知不用繼續吃時如釋重負的心情。

我認為這是芥川很精妙的一篇小說。撇開芥川小說常有的命本空無、人生無奈。五位會覺得芋粥是人間珍饈,多半還是身為一個低階武士,生理條件遭環境所囿,無法突破既有的印象。因為沒得挑,他會以為「芋粥」是最好的。

我對詩的想像,大抵也是這麼偏廢一方而來,是國文老師跟書店教你獨沽一味,吃多了,當然會膩。大部分人狀況不好,吃不下,走開了。

也有人天生奇才,就愛這麼一味,這種舌頭構造不同的人叫「詩人」。

我則是那種吃太多的人。下場是嘔吐多年,以致於我講話總有股酸味。


幸好我不搞詩,我有別的玩意。







研究所某次為了報告,把多年以前一本叫做「image」的動漫畫情報雜誌找出來重新翻閱,我發現裡面的美編跟文字即便以十年後的眼光來審視,也是漂亮而迷人的。我一邊看一邊想著,在十年前我大概就是從這看到一些事物,嗅出一點氣味,然後讓它在不知不覺間繁衍,爬滿了我的腦袋。

不知是銷售量的因素還是編輯內部整合出了問題,「image」出了六期之後就無疾而終了(我猜銷售量的問題大些)。後來這群編輯死性不改,又出了一本雜誌,五期之後果然信息全無,接下來台灣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動漫畫雜誌了。

今天下午,我坐在車上,因為無趣而隨意翻著一些文案資料,這裡面有許多文案是我幫忙修改的。拿著這本重達2公斤的書,看著裡頭有長有短,有大修有小改的文案,我覺得那些文字的表情看來面善但僵硬,我想這是一本整本拿來燒都無法點亮我的火的書。大部分的現代詩集也是如此。

「芋粥」或是「image」不一樣,這樣的東西會在我光滑的腦袋中刻出紋路,恣意生長,然後熊熊燃起。

或者悄悄死去,你無能為力。

出詩大約很難如此,說不定還稱不上是塊拋過牆的磚,但我希望至少會是包拋過牆的土,填在某個翻過他的人的胸口,讓那不知道何時,從何而來的種子有發芽的機會,不致乾枯敗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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